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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男友》:与男性凝视的对抗
《定制男友》,玛丽亚·施拉德导演,玛伦·艾格特与丹·史蒂文斯主演 | 图片(局部):© Christine Fenzl
很多电影都设置了迎合男性视角的女主人公,这些人物形象反映出几百年来都在教导女性讨好男性的这一社会现实。玛丽亚·施拉德(Maria Schrader)在她幽默机智的电影中对这种男性凝视百般刁难。
作者:雷吉娜·哈德(Regine H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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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定制男友》(Ich bin dein Mensch)听上去并没有一个多么出人意料的建构:伦理委员会将要对类人型机器人在德国是否可以得到人权以及是否可以结婚做出决策。为此阿尔玛(玛伦·艾格特饰)将在实验中和类人型机器人汤姆(丹·史蒂文斯饰)一起生活。为了能够得到一个尽可能令人兴奋的结果,心怀不轨的电脑公司把汤姆设定成一位对阿尔玛来说理想的并有着学习能力的伴侣。
最迟15分钟过后观众就会知道这是一部卓越的电影。在电影一开始美妙对称的定场镜头中,身着米色风衣的女主角出现在柏林米色背景的博物馆岛上,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作地点,在色彩上与周边的砂岩建筑和廊柱凹槽融为一体。她是一位执着的考古学者,研究公元前四千年以前的波斯楔形文字,电影对她的刻画极为令人信服。阿尔玛的家同样也是砂岩色,像是上一个场景的延续。她的头发和衣服在沙发背景下隐形消失,而沙发又与房间中的米色墙壁连成一片。阿尔玛就像一只变色龙,隐藏在吉尔·桑达设计的米色时装(Jil-Sander-Kollektion)中。她研究的石头好像扩展到她全部的生活,好似与她合为一体。博物馆前的一场戏通过精细的充满动画美学的背景才暴露了她真实的幽默,这个背景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而这也正预示着影片的主题。
定位:Siri美学
冰冷的机器人和温暖的容易受到伤害的人类对峙,这是科幻电影历来的设定,在本部电影中,汤姆身穿的蓝色和黑色与阿尔玛的暖色形成鲜明对比。他刚来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他膝盖的位置有一个黑色发亮的RIMOWA拉杆箱,这里隐藏着对滑动的热爱。机器人和品牌箱共生一处,一起运动,让人想到底部有毡片的象棋子在油漆过的棋盘上直线行走。人们急着想把这个箱子理解为汤姆身体的延续,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最终把汤姆当成人类?
机器人想表现的“自然”一些,但每次都弄巧成拙,这一点丹·史蒂文斯(Dan Stevens)和其他类人型机器人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称得上散发着Siri美学的氛围。我们很少见到这么多当代的情景。电影中随处都隐藏着一种寓意,那就是对数字化生活和非数字化生活的区分早已过时,尽管影片力图通过冷暖色的对比强调这种分别。我们生活在一个早已被数字化渗透的世界,纯粹的数字化生活和纯粹的非数字化生活都已经不复存在,但我们还是不能停止对两者进行区分对立。这是一种误解,导演施拉德的电影精彩地描述了这一误会。
阿尔玛在博物馆实验室工作,对其在工作中的冲突,导演也策划得很出色。阿尔玛的工作方法是分析文物的扫描图片,但实际上她希望能够分析真正的实物。为了获得研究经费和旅行经费,她才同意和一个类人型机器人作为伴侣生活在一起。有意思的是,阿尔玛的扫描图片也跟电影开始时她出现在博物馆岛上的背景图片一样,都反映出过于完美、过于富有动画色彩、过于灵活的美学特征。
不可能的讨好
电影放映至此观众会想:“这是一部有创意的电影,不过并没有给主题带来什么革新性的想法”,当汤姆与阿尔玛住在一起时,电影视角却出乎意料地发生朝向女性主义的转折。汤姆没有意愿也无法有意愿,这在几天之后就一目了然。他不会评判,只想讨好,但是就在讨好这一点上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有兴趣。
汤姆在她耳边甜言蜜语,“你的眼睛就像两湾湖水,我想沉入湖中”,汤姆在她的洗澡水中撒上玫瑰花瓣,因为她“确实需要时间休息”,刚开始阿尔玛对汤姆的这些甜言蜜语很讨厌。汤姆告诉阿尔玛,93%的德国女人都希望听到这样的话语。
看我看来这里还有太多“选我”(Pick-me)的成见色彩,“选我”在女性主义的讨论中意味着,如果一个女人和其他女人不一样,那么她就更加酷更加有趣,这是从说唱歌曲到好莱坞电影的长盛题材。在本部电影中阿尔玛就属于那令人激动的7%,她并不渴望泛着泡沫的洗澡水。脱离固有的成见,自然是好事。但是把其他女性塑造成为喜欢马的姑娘、沮丧的人妻、或者是这里喜欢放松身体的浪漫女性,都免不了会表现出一种对女性的敌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尔玛开始挑衅汤姆,开始测试自己到底有多少权力,因为她既不属于那些希望与众不同的女性,也不属于那些大众女性,所以那个擅长学习的伴侣汤姆也不能用统计数据和固有的成见来攻破阿尔玛。女主人公打破了女性需要被讨好的原始模式,这是对人物的设定,由此施拉德导演延续了女性主义科幻片的历史。在主流的异性恋影片中又有多少女主人公完全不愿意被讨好呢?名单少而又少吧。
导演施拉德在影片中也展现出:对女性的另一种理解是可以迅速产生的。当阿尔玛见到她的前男友,传统的女性特质又复苏了。用爱情社会学者伊娃·易洛斯 (Eva Illouz)的话说便是,通过爱慕和生殖能力对自我价值进行资本主义式的定价。
最终还是成见?
影片开始时,阿尔玛与她的研究对象融为一体,就像砂岩一样,但在影片的结尾处她却对自己的工作和课题不再感兴趣。至少除了一个情景之外,我们没有再看到任何相关迹象:那是一个眼泪横飞、感情大肆流露的夜晚,阿尔玛得知另有一位女性研究者将要早于她发表同样的研究成果。这部电影结尾时还是留下了一种“孤独的事业女性”的苦涩,阿尔玛认清自己的处境,甚至回归家庭,这令人感到遗憾。
电影的最后一个情景是阿尔玛为伦理委员会做报告,她用尽人皆知的论调开始叙述,“人因为会犯错误才可爱,这是人跟机器人的区别”。随后电影又为此论题贡献一些聪明的见地:阿尔玛强烈建议禁止人和机器人结婚,并不是因为她认为这里有道德问题,而是她认为如果人们一旦习惯了与机器人和睦相处,人与人之间将无法再建立关系,而且人们感到与机器人的关系并不真实。施拉德就这样一再和观众做游戏,她让观众以为会看到固有的成见,但最后又总是进行反转。
总体上看,《定制男友》是一部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功影片,尽管结尾的设置水平一般。这部电影与惯常的科幻电影美学相距遥远,它在视觉和智性的层面上对“正品”和“赝品”进行了评论,而且同时也做到了幽默,并充满了女性主义色彩。
原标题:《与男性凝视的对抗》作者雷吉娜·哈德(Regine Hader)是歌德学院总部的网络编辑。 翻译:高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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